10月24日，贵州省织金县以那小学的学生们在文明如厕主题活动上为其他同学示范如何洗手。新华社记者 张玉薇/摄

　　8岁的刘嘉馨曾一度觉得在学校上厕所是件有些危险的事。
　　
　　在今年8月以前，她就读的贵州省织金县金龙小学一直只有旱厕，简陋的隔板下面就是粪便堆积的坑道。“我上厕所的时候经常会担心掉进坑里去。”刘嘉馨回忆说。
　　
　　厕所肮脏的环境也让孩子们排斥。尤其到夏天，地上空中蝇虫乱爬乱飞。“一进校门，凭气味就知道厕所在哪里。”校长王馨伟说，有时一些男生宁愿去小树林解决也不愿使用厕所。
　　
　　但随着一场“厕所革命”的来临，改变发生了。今年9月开学，迎接孩子们的不再是环境恶劣的旧旱厕，而是暑假新建成的蹲式冲水卫生厕所。
　　
　　“当我看到新厕所时，很惊讶，也很开心。”刘嘉馨说。
　　
　　惊喜背后是中国教育部与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合作。从2006年起，双方开始携手推动“学校水、环境卫生与个人卫生项目”，旨在为欠发达的中国中西部地区儿童提供安全饮用水、改善环境卫生设施并助其养成良好的个人卫生习惯。
　　
　　“中西部地区无害化卫生厕所的覆盖率还不够高，同时腹泻等发生率和五岁以下儿童死亡率高于东部地区，这两者是息息相关的。”联合国儿童基金会驻华办事处水与环境卫生项目专家杨振波博士说。
　　
　　项目以5年为一个周期开展试点，第三个5年周期自2016年起开始，共选取贵州、云南、重庆、新疆、广西的6个县进行试点，其中贵州织金有50所小学被选为试点学校，2018年，其中10所小学率先开始了“厕所革命”工作。 

10月24日，贵州省织金县以那小学的学生们在厕所值班打扫。新华社记者 张玉薇/摄

　　再见旧厕所
　　
　　和金龙小学一样，拥有百年历史的以那小学也是织金县的试点校之一。2017年7月，校长罗琴和其他49所试点学校校长一起到县里参加了由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和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专家进行的项目校长专业培训。在那里，迎接他们的是“面包、苍蝇和粪便”。
　　
　　通过这几样东西的模拟物，专家们展示了苍蝇是如何通过在暴露的粪便和食物上停留而传播疾病的，让罗琴他们触动极深。
　　
　　“我感到必须要改造厕所。”她说。在此之前，以那小学的1600多名学生只能使用易导致粪便暴露的沟槽式厕所。
　　
　　以那小学的厕所改造在8月开始。两周左右的改造期间，罗琴每天都到现场查看进度，并拍照发在自己的QQ空间。暑假结束时，县里10所试点学校均已完成厕所改造工作，拥有了全新的独立蹲便器冲水厕所。
　　
　　新厕所不但实现了粪便无暴露，还对排放物进行无害化处理，避免其污染环境，并采用了免冲水小便斗和节水型蹲便器，能尽量减少水资源使用和浪费。
　　
　　迎接新观念
　　
　　然而开学后不久，新厕所内的景象让原本兴冲冲的罗琴感到后悔。
　　
　　“厕所里堆积的都是大便。”她回忆，“很多孩子没用过冲水厕所，不懂得用完要冲水。”
　　
　　这些家中还没装上冲水厕所的孩子们对一排排新装的“玩意”感到好奇，有的孩子对着冲水按钮按着没完，而另一些则专注于和厕所隔间的门玩耍。
　　
　　“当时我甚至觉得还不如不改造，起码旧厕所不需要学生自己冲水。”罗琴说。
　　
　　在杨振波看来，建起厕所容易，改变观念却可能异常痛苦。
　　
　　“光是设施的改造，不等于‘厕所革命’的成功。”他说，“我们必须教育孩子，帮助他们养成良好的习惯，让孩子们在新提升的环境中保持良好的行为。”
　　
　　为了解决问题，罗琴和老师们一起给学生编写了厕所的正确使用指南，张贴在厕所里和学校其他地方，在课堂和班会上教授学生，学校的音乐老师还把它写成了一首歌，教全校学生唱。
　　
　　与此同时，四到六年级的孩子被要求按班级轮流值日，打扫厕所卫生。“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孩子们珍惜厕所的洁净。”罗琴说。
　　
　　六年级的杜淳熹不久前刚被选为“校长助理”，负责在课间纠正同学们对厕所的不正确使用。“我阻止过好几个玩厕所门的同学，现在感觉不爱护厕所环境的同学越来越少了，我自己也觉得很自豪。”他说。
　　
　　转变发生在每个试点学校。新建的厕所墙上被装饰上了花环、印上了古诗词，和学生印象中肮脏的旧厕所彻底区分开。“我们明显感觉孩子们越来越适应新厕所了。”王馨伟说。
　　
　　同时，经过净化的厕所排放物则被当作有机肥料，用在一些学校内圈起的菜园中——避免人类排泄物污染环境，让厕所与自然和谐共处，这也正是11月19日即将到来的2018年世界厕所日主题。

　　10月23日，贵州省织金县金龙小学的学生们在学校的蔬菜园中查看，这里使用的有机肥料是经过净化的厕所排放物。新华社记者 张玉薇/摄
　　
　　新厕所，新农村
　　
　　对很多人来说，“厕所革命”已然不是一个陌生词。
　　
　　近年来，中国政府展开“厕所革命”，在全国范围内推动厕所环境的升级。厕所改造也是乡村振兴战略规划、农村人居环境整治三年行动方案和“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中的一部分。
　　
　　“‘厕所革命’意义重大。”中国疾控中心农村改水与技术指导中心主任陶勇说，“厕所是人们生活的基本需求，关系到人们的生活质量。农村厕所环境不改变，改善人们生活条件、保护生态环境的目标也难以实现。”
　　
　　学校里的“厕所革命”则可能成为乡村改厕浪潮里重要的推力。
　　
　　“很多孩子的家长也不懂新的冲水厕所怎么用。我们请他们来学校，让他们也参与到厕所文化教育里，期望孩子们能把好的厕所文化传给家人。”罗琴说。这种关系被她称为“小手拉大手”。
　　
　　“学校是‘厕所革命’的一个重要环节，要让孩子们从小就树立起‘净的文化’。”陶勇说。
　　
　　多年的一线调研和培训经历，让杨振波感到学校是最容易接受新观念和产生行动力的主体之一。“学校是文化塑造的一个关键部门，能帮助把正确的厕所文化树立起来。”他说。
　　
　　“学校水、环境卫生与个人卫生项目”在以那、金龙等多个学校试点积累的经验，有望在未来通过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和教育部的合作得到进一步推广，让更多乡村地区受益。与此同时，“厕所革命”的实践还有不少路要走。
　　
　　“‘厕所革命’不能只强调建多少厕所，还要关注建了之后如何管。”杨振波说，要在正确认知的基础上形成合适的指导方针和策略，从而激发人们态度的改变。
　　
　　陶勇说，思想观念转变是目前农村厕所改造的一个主要困难，解决这一问题需要未来各部门之间进一步加强协作。“改造项目在执行中也要明确将观念转变作为一个目标。”
　　
　　“当前政府对‘厕所革命’、乡村振兴、健康中国等方面的关注都为我们的项目经验推广提供了载体。”杨振波说，“我们希望以案例的方式将可行的模式总结出来，让政府可以将其融入到不同的具体项目执行中，发展下去。”